第10章 心悦
“至于你问该当如何——到本侯殿中,做我的人如何?”
健妇们讷讷不言,有机灵放肆的,倚仗老夫人器重,乍胆笑道:“君侯,我们乃是奉老夫人之命彻查这件鸠毒案,这两人牵涉其中,我们正要带人回去问话。”
卫羽也对此事颇有耳闻,“听说京城那边闹得血流飘杵,一片风声鹤唳,人人自危——那位长公主殿下,也实在太过恣意跋扈了!”
“虚度岁月……?!”
跟随在我身边,竟让你如此难受?!
“如此不甘愿的模样吗……”
面对朱闻无辜惊愕的笑颜,疏真心下怒意凛然,她心知肚明,对方刻意在人前为自己解围,宫中流言如飞,一夜便会闹得人尽皆知,此时此地,已无自己安稳过活的余地!
只是不期然的,她想起那个长发幽黑近蓝,带起无边冰寒的男子,不由暗自叹道:“朱闻……如果我所料不差,针对你的布局,可是环环相扣,远不只这一着啊……”
众人面面相觑,却不甘心就此撤退,正要再言,朱闻剑眉一轩,低喝道:“滚出去。”
疏真静静地看着朱闻,默然无语,只那一双黑眸幽深,几乎要看入他心中最深处。
疏真简直要大笑出声,她抬起头,黑嗔嗔的眸望定了朱闻,欲要反驳,却终究没有开口。
这一句石破天惊,让一旁的虹菱霞飞双颊,却也让疏真目光一凝,半晌,她咬牙道:“君侯……你这是故意的吧?!”
她仿佛是在告诫虹菱,又仿佛是在自言心胸,银针在空中拖曳出一道优美弧度后,又开始跳跃不已,仿佛有了灵性一般。
朱闻……意气飞扬,少年天纵的你,可曾知晓,即使是虚度年华,也好过颠沛流离,如履薄冰……
她想得入神,却随即茫然自失,暗笑道:这些又与我何干?
无声的叹息在她心间响起,清澈的黑眸,染上了别样的黯然,却是让朱闻会错了意,眉宇间隐见压抑的不悦——
随即,只见朱闻一身便装,在侍卫簇拥下,大步流星走了进来。
疏真以银剪利落割去尾线,端详着眼前这一幅绣品,但见洛神翩然,顾盼生辉,于是微微一笑,略觉满意。
朱闻微微一笑,语音却是犀利辛辣,“本侯什么时候委任你们在慎司监查案的?!”
疏真未及动怒,却听屋外一声响亮宣告——
这一记宛如鞭子抽过,众人面上都失了颜色,纷纷目视姐妹二人,眼中闪过怨毒,随即络绎而退。
午后的日光清浅寂淡,屋檐下残雪滴落,有些拖成长长的冰棱,映出五光十色的迷离。
他冷眼一扫,不悦道:“你们在这闹什么?!”
他眉宇间涌起一道微带恶意的冷笑,“我燮国势大,眼看着就是朝廷下一步的目标,王城那些人却仍是肆意内斗,所谓不知死活,莫过于此了!”
朱闻被她目光触及,只觉澄澈宛如冷泉,连肌肤都几乎刺痛,于是笑道:“你那样看着我做什么?好歹又救了你一次……”
“何来此一说?”
午后的日光照耀着他全身,冰冷俊颜因激越讥讽而带上了一层微红,却显出一种不羁的男子气概,让人目眩神迷。
她想起昨夜一场噩梦,蹙眉间只见一片惊惶,“如今燕主子也被禁足了,我们这西侧殿上下都惶惶不安——姐姐,你说,万一燕主子真被问罪,我们这一干人可怎么好?”
……
“奉顺贤夫人之命,带你二人去回话!”
“哦?”
“你也看到了这帮人来势汹汹……若任由她们妄为,你们今日也不能善了。”
他顿了一顿,继续道:“据说朝中也甚不安宁,神宁长公主一纸诏令,便有百余官员被大肆清洗,重则族诛,轻则流放,她大概就是这批官员的家眷……”
疏真轻声叹道:“可是今日这一出,我们姐妹立刻便成众矢之的,这又当如何?”
虹菱披着羊毛大坎肩,仿佛不胜寒意,却仍笑着应道:“姐姐,我没事的。”
一道纤细身形在背后静静拖下阴影,疏真回过头去,不意外地,端详着虹菱,笑着问道:“可好些了么?”
朱闻如此下了断言,又道:“朝中有此一人,诸侯便多有掣肘——自下唐、南晋、陈等以来,除去我燮国,各方在她面前,谁不是战战兢兢,如履薄冰?!”
雪光映入她眼中,她低下头,咬住唇,瞬间,已然明白此事无回寰余地。
他含笑凝望,连眉眼也随之灼|热熠熠——
她心中正在暗潮起伏,却听屋舍外一阵杂乱脚步声,随即,大门被粗暴推开,却是几个三十上下的健妇,粗手大脚,眉目不善,正冷冷看向室内。
朱闻收了笑容,郑重道:“你在燕姬这里,也不过是忙于绣工,这般虚度岁月,真正是你想要的吗?”
朱闻微微一笑,神色之间一派从容,“我又岂会不知?早在先前,便在居延俘来之人中细查过。”
仿佛料到她会兴师问罪,朱闻轻挥长袖,笑得越发不羁潇洒——
卫羽眯起眼,想起昨夜所见,断然道:“她那般风度、气韵,可不是平凡人家所能有的。”
“君侯驾临,是什么人胆敢在此喧哗闹事?!”
“天子尚且年幼,她以长姐之尊摄政,掌有黄钺白旄,为人之深谋果决,须眉难及——天下间又有几人敢掠其锋芒?”
说完,便七手八脚上前推搡拉人。
不再看他,只是径直吩咐虹菱道:“收拾东西吧,我们又要搬家了!”
“君侯之恩,我们姐妹都铭记五内。”
疏真微微一笑,眼中波光晶莹,却是一丝未动,“我们这些人下人奴婢,本就是无根浮萍,何必去管这些贵人们的事,左右我尚有手艺,在谁手下,都少不了我姐妹的衣食。”